一朵桔梗花(纭开书屋 |《一朵桔梗花》)

一朵桔梗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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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要设置的一个模块
关于一些书籍和一些思考。
四月鹿思想并不精深,
能够把控的语言也有着自己的缺陷,但是希望可以与大家分享。
毕竟——
事如春梦了无恒,苟不记之笔墨,未免有辜负彼苍之厚。
最近刚刚读完连城三纪彦的《一朵桔梗花》
日式极致致美感+犯罪推理,每个故事以一种花为线索,讲述女性为内核的故事。

以花指示故事、暗示人物,生命如花期一般短暂,盛放、凋谢、枯萎、脆弱。这样一种设置其实听起来很塑料很网文,但是连城三纪彦的故事,真的美到让人舍不得捧着,读完惆怅如隔世。

小说由五个故事组成,《一串白藤花》《桐棺》《一朵桔梗花》《白莲寺》《菖蒲之舟》。

《一串白藤花》描写了日本一度奇特的妓女文化,女性有家室,却不得不出卖身体,用卖春的钱供养背后无底洞一般的家庭,而且这种行为被认为是正义的、应当的。
故事讲述了“我”和妓女阿缝,隔壁有一位代书先生,得知自己命不久矣,又怜悯着妓女们“人肉提款机”一般的生活,利用代笔的职务,将妓女的家人们召集过来并杀害,用这种方式试图解放花街的女人们。几期命案之中却有一起另有隐情,是阿缝亲手杀害了自己多病的、无底洞一般的丈夫。
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女性们在社会中,只能拥有一种极其病态且被习以为常的特殊地位。女性们被社会、家庭压榨,出卖身体,却没有一点点自己的权利——甚至连个人求死的权利都没有。女性的价值仅仅存在于身体和性,现在想来,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惊恐的、独有的价值。

桐棺不是最出彩的故事,但是个人认为是整本里最本格推理的一个故事。
讲述了日本传统的黑帮恩怨、亲爱、仁义交织。萱场组的当家有一口桐木的棺材,算是镇组之宝。“我”,是萱场组大哥贯田的小弟,却一直受命去亲热一位女人,成为了大哥贯田与那位女人“性”的中介。女人际子是贯田当年的大哥嵨原的遗孀,贯田为了际子抛弃了仁义杀了嵨原,因此在匕首上留下了血指印。
另外,桐棺上也有着贯田的指痕。贯田在黑帮的生活中,逐一失去了右手手指,但是只要匕首和棺材仍存,就依旧会有暴露的可能。要么杀了有匕首的阿际,要么杀了有棺材的当家。贯田最后选择了趁乱杀死当家,故事却依旧以战争和悲剧告终。
烧掉死者不一定需要棺材,烧掉棺材却需要一位死者。这样一个故事的产生点,非常非常日式本格了,总是让重点赤裸裸暴露在读者眼下,却容它光明正大地溜走,直到最后才讲出了故事的支点。

读者们想必都看过一些“犯罪倾向测试”——为了见到葬礼上一见倾心的人,选择了再制造一场葬礼。原先对这样神经质的故事持有怀疑,日式的奇妙物语看多了,发觉日本人民的脑洞是真的非常龟毛且奇葩。
《一朵桔梗花》总之是一个有着不错内核的故事,16岁少女铃绘,天真无知,坠落低等的花街柳巷,还未盛开就已经腐烂的一朵桔梗花。她的恩客是一位木偶戏表演者,不断为她表演传奇的木偶剧目。
为了替她赎身,她的恩客杀死了一位露富的客人,抢走了500元。在追查案件的过程衡中,“我”作为一位初出茅庐的警察,经常去铃绘那里询问真相,铃绘在这个过程中无知地爱上了警察,为了再次见到警察,她仿照木偶戏的故事,杀死了恩客,塑造了一场类似的凶杀。
她的无知和选择,源自于坠落的、毫无希望的生命和未来,源自于从未收到过丝毫的温情。这样铃绘,将一个平凡的善良当做了救命的稻草,说起来也是非常非常的可悲、如同桔梗一般脆弱零碎。

《白莲寺》大概是书本中能排到第一第二的故事了(要不是因为个人私心最后一个故事,大概毫无疑问可排第一)。
“我”是白莲寺主持之子史朗,母亲从小被视作厄运,嫁给了白莲寺主持。然而母亲与寺内僧人相爱私通,生下了私生子。主持不堪其辱,杀死了僧人,为保白莲寺声誉秘而不宣。
东京大地震时,天灾人祸无以分辨,人性在灾难面前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可怕和坚韧。大儿死于地震,母亲为了给私生子正名,瞒天过海,设计杀死了主持丈夫并伪造成火灾,带着儿子远走高飞。
为了守护儿子的记忆,让儿子深信自己的身份,又一手埋葬白莲、伪造季节、伪造凶案的记忆,创造“史朗”的回忆——而“我”就是那个瞒天过海、一直被记忆堪扰、被伪造身份的私生子。
母亲抛却了洁净如白莲一般的生命,心甘情愿成为了魔鬼的化身,只为守护深爱的人与私生子。
东京大地震是一个契机,灾难之下,人命如此渺小微芒,天灾人祸无以辨别,此时的真实和虚幻,不过是人间故事里小小的化身,无人在意,如同清净的莲花一般被埋葬、被忘却。
美中不足的是,这个故事情节相对复杂,结合着冗长低效的语言,容易被打得太散太散。

之前的故事都非常精彩,原本不期待最后一个故事会超出预期,但是最后一个故事,真真正正的戳到了我的心灵。人们总说“国家不幸诗家幸”、“文章憎命达”,一个创作者,一个诗人、歌人,需要在生活的碰撞和不幸的际遇之中汲取灵感和泉思,成就传世的经典。
但是如果一个诗人,他是纯粹的技巧派,燃烧不起自己的生命和热诚,却试图通过创造真实来伪造自己悲剧、热烈的人生,通过营造来打造自己作品的真实,从而流芳百世、声名千古。
那么这样的歌人,他最爱,大概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歌吧?
《菖蒲之舟》非常的精彩,一波三折,歌人苑田,年少成名,以技巧取胜,后被逐出师门。娶妻平庸,难以文艺附和,家庭不幸,流连风月场地。与贵家小姐文绪相爱,两人在【桂川】想约殉情未遂,后创作出《情诗》一百首,触动人心,声名远扬,绯闻轶事传为佳话。
几年后,苑田讲将对文绪深情,寄情陪酒女朱子,两人泛舟【菖蒲】之湖上相约殉情,朱子逝而苑田被救,三日内苦吟不止,写出《复苏》五十六首,才华巅峰下自杀身亡。

传奇的是,文绪同日自杀身亡,而苑田房中盛放的菖蒲花,随他自戕而陨落,随他复活而复开,随他身死而凋亡,几成传世情伤,苑田的作品深触心灵,也得以流芳百世,成为歌人绝唱。
然而在“我”写作苑田传记故事时,却不断发现转折。苑田对文绪也并非真情,真心爱着的是师门内的年轻师母琴江,并自比为《源氏物语》内不伦之恋的“柏木”。不伦之恋让师母琴江落发为尼。
文绪、朱子都不过是琴江的情感代替,苑田利用【桂川】【菖蒲】,两次试图用自己以及无关女子的生命要挟琴江回心转意,却因不慎真的令女子死亡后悔恨自戕。
然而后来“我”却发现,自杀的地点。能被人发现的自杀小舟、房内复活的桔梗花、能够看到车站/邮局的房间,都是苑田精心安排的。
换言之,歌人不是因为经历而写出了诗歌,而是为了让诗歌成为真实而安排了故事。他不曾真心热爱过女人和生活,他只热爱自己的诗歌和声名,他的一生为了诗歌和身后声名而活。
这个故事无可避免的让我想到了太宰治,不知道作者是不是被太宰治不断寻求殉情的人生所触动,因为创作了这么一个“作为文人”的故事呢?这个故事太像一个隐秘的寓言,作为一个人文而非一个生命而活。
日本似乎很喜欢这么一种“最爱的人是自己”的故事,很多激烈、喧闹的情爱厮杀故事背后,都是深深慢慢的“自我”和“自私”。很难说这是文坛的幸运或是个人的不幸。太宰治《人间失格》,而苑田也同样失去了为人的资格,只是作为一个文学歌人,活着。
《一朵桔梗花》文字真的是非常非常美,有人评论——美到忘记寻找真相。日式的极致的细腻描述,美的让人忘记了这些是犯罪故事。
因为四月鹿自己也在学习日语,对日语文字的感触略微多了那么一些。日语文字冗长、冗余、信息效率低、主语省略、暧昧不清,阅读日语美学的作品,总有一种朦胧诗一般的感觉,蒙着一层纱布,盖着一层薄烟,笼着湿润的潮气。
这样的文字必然喧宾夺主,故事成为了文字的附属,好在每一个故事的内核都非常精致。
日本国民有着深深的脆弱、悲悯的思想,出于对四面环海的脆弱国土和频繁天灾的的敬畏。
这种脆弱和坚韧深深根植在国民性中,衍生出了对生命最极致的观察和对脆弱之美的崇敬,也因此生出了外人看来有些病态的思维观和方法论,也不失为一种日式独有的微妙感情。
不过因此格局一般都比较小,不关注大局,而是非常非常深入地钻进微小的故事里,敏感但是脆弱。
除了《菖蒲之舟》讲述了自我而自私的文学创作,《白莲花》讲述了无私无畏的母爱,《白藤花》《桔梗花》《桐棺》都讲述了时代特质下的男女情爱,几个故事都展现了生命如花一般易碎、惴惴易逝的日式伤情。
文字繁复冗杂,讲述碎片零落,语言极美,美到模糊了犯罪故事的内核,翻译功力不凡,是很值得一读的日式犯罪美学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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